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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暗藏波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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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吟婳這一昏,到子時才醒過來。

黑暗籠罩大地,巡夜小廝打著哈欠,給屋舍下的燈籠換燭芯。

光火綽綽,樹影斑駁,江吟婳翻了幾個身,終是難免,聽著小塌上傳來慎之淺淺的睡眠聲,輕手輕腳地披了鬥篷,去了門外。

許是暈的太久了,江吟婳腦袋有些疼,打算在花園裏轉轉。

今夜有月,江吟婳踩著青石板路,想的都是父親白日裏與李乾徵刀劍相向的事,她的心很亂,面對這樣糟糕的婚事,自己、爹爹、李乾徵,三人都不會快活。

呼。

一陣風聲吹過,似有人影閃過去。

江吟婳擡頭,機警地環視了四周,見到正前方有抹黑衣在屋頂上跳躍。

黑衣人也發現她了,手捏長劍,步步逼向江吟婳:“看到了不該看的,就得死。”

江吟婳被嚇到了,轉身就開跑,卻被攔腰一抱,飛進了假山叢裏的石縫中,與人的身體抵在一起,勉強在小縫隙中藏下。

他們的速度太快了,又是在黑夜中,黑衣人沒看清楚,左右尋找了好幾次。

假山中,江吟婳心跳加速,撲閃著受驚的大眼睛,緊緊抓著那人胳膊。

“你、你是誰?”

“乖,別動。”

那人壓低聲音開口,撕下袖角把江吟婳的眼睛蒙上。

聽到耳邊一片兵器碰撞的聲音,乒乓哐當,很是嘈雜,沒過多久,動靜消失了。

江吟婳扯下布條,不過一刻鐘,地上便橫七豎八地躺了十幾具屍體,場面過於血腥,她慘白著臉,扶著假山幹嘔著。

江吟婳就被打暈了。

第二日。

“啊!”

府中一片尖叫。

慎之端著洗臉盆的手冒冷汗:“小姐,不好了!後花園死了好多人,聽說都是刺客被殺在那裏的……”

倏的,江吟婳想起昨夜場景。

“昨晚,我怎麽回來的?”

“回來?小姐你胡說什麽呢,你昨晚沒出去過啊,早上我醒的時候你睡得可沈呢。”

江吟婳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後頸,看來她是被那人打昏了送回來的。

那人應該知道她身份,才知道她住在哪裏,所以那個男人,多半是府上的。

江吟婳穿了件鵝黃色襖裙,外罩大氅,簡單梳了發髻,便看見林管家走來了。

“王妃,王爺請您去客堂一趟。”

客堂?

難道是要問昨天刺客的事情嗎。

江吟婳穩了下心思,一路考慮,等到了客堂,只見數百個身著黑色鎧甲的禁軍,佇立在前,為首的是個氣質翩翩的男人,便是李晟宇了。

李乾徵也剛剛到,面上微笑,一雙丹鳳眼裏暗藏波濤,客氣道。

“來人看茶!皇兄好歹喝口熱茶,再說說這怎麽地還帶兵來了?”

李晟宇嘴角噙了絲冷笑,轉而面無表情地開口。

“軍機統被燒了,皇弟知道吧?本王聽說那賊人,似乎逃竄到你府上了,來人啊,搜!”

嘩!

何跡拔劍,府上的侍衛立馬擋在禁軍身前。

李晟宇皺了皺眉頭,極其不悅。

“皇兄借著這個由頭,怕是搜遍了所有王府。罷啦,我若是不給你搜,倒像有鬼了。”

李乾徵笑了笑,何跡便讓開了。

禁軍兵分十路,前去搜查,而這前廳陸陸續續聚集了徵王府所有人,包括十八個男寵、百名仆人,全部在場。

李晟宇眼中殺氣騰騰,但凡是想到燒了他軍機統的人便怒火難壓,叱喝道。

“那混賬燒我軍機統時,被有毒的劍刺傷脖子,半個月後會呈現出如蜈蚣般醜陋的紅疤!你們,都把衣領給本王放下。”

劍傷、脖子、有毒。

幾個詞匯聚在一起,江吟婳秀眉微擰,想到了黎健。

人群中的黎健,面不改色,一身白衣,只見身邊的眾人已開始放下衣領,他手指僵了下,擡了擡手。

“黎健,過來。”

李乾徵招招手,臉上一派輕浮,身子後仰,便穩當地躺在逍遙椅上,拍了拍自己的大腿。

黎健氣質溫潤,小步慢移,便笑著:“王爺,我來了。”

“沒有。”“王爺,這邊也沒搜到。”“報告,屬下那邊也沒有發現!”

十路禁軍不會兒紛紛過來匯報,而李晟宇的目光環視四周,也並未發現脖頸有紅疤之人,他眼睛微瞇,透出道犀利的目光,尖銳地落在黎健身上……

江吟婳手中冒了冷汗,腳下如灌了鉛般沈重,踱步過去,寬大的袖擺一揮,劈裏啪啦,李乾徵旁邊的花瓶被打碎在地!

眾人詫異地看著這位素來文靜嫻雅的王妃。

“一個男寵,居然當眾服侍我的丈夫,太不知羞恥了!”

黎健還沒坐在李乾徵的身上,便楞了下:“黎健是王爺的妾,本就該服侍,何來羞恥之說?”

江吟婳無盡的屈辱噎在喉嚨,指著黎健,氣得發抖:“你、你欺人太甚!”

李乾徵一雙丹鳳眼蒙了些陰鷙,眸光幽幽地睨著眼前身段婀娜的女子,見她漲紅了臉,憋著眼淚,不管不顧地拿起花瓶碎片打向黎健。

黎健的衣領被劃破,後退幾步,竟被推倒在地,江吟婳紅唇顫栗:“我要殺了你——”

“小姐!你理智些!”

這可是公然傷人啊,慎之連忙去拉住江吟婳,邊上的何跡驚的趕緊大喊。

“你們還楞著做什麽?還不趕緊拉開黎健公子和王妃!”

為時已晚,只見江吟婳的碎片刺在了黎健的脖子上,鮮血汩汩地外冒,江吟婳又揮了幾下,傷了黎健的手背。

黎健吃痛,放下衣領捂住滿是血的脖子,鎖骨左上的部分竟是傷了四條口子。

李乾徵黑了臉,不怒自威,捏起邊上的茶盞往地上重重擲下。

“砰!”

茶水四濺,江吟婳後退了幾步,慎之趕緊扶住她。

李晟宇徑直走來,定定地看著黎健的脖子,森冷一笑:“半月前,你在哪裏?”

“那日妾生了大病,自然是在王府。”

“倒不是本王多疑,畢竟徵王府百餘口人,只有你還沒被檢查脖子就先受了傷,顯得有些欲蓋彌彰。”李晟宇轉頭,“是這樣的嗎,五弟妹。”

“說來也氣,我雖為王妃,可這黎健恃寵而驕,三天兩頭病著,沒給我請過一次安!怎麽那日就不把你病死在床上?真真是禍害遺千年。”

江吟婳抓起頭頂的金釵就砸去,站在中間的李晟宇連忙躲開,砸在了黎健的身上。

李晟宇眼中閃過一瞬的譏諷,拍著李乾徵的肩膀,苦苦相勸。

“五弟啊,你也別把精力都放在公事上,改多費點心思料理下家裏才是。”

說完,他哈哈大笑著,帶領禁軍走了。

江吟婳徹底失了力氣,額前滲密密麻麻的汗珠,眼中的跋扈瞬間消失,又是那個安靜的女子,立在原地。

“我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

江吟婳和李乾徵同時開口,又同時閉嘴了。

“王爺若無事,我先回去了。”

江吟婳還有些顫音,想來還沒從剛剛的搜查中緩過來。

李乾徵見眼前眉目低垂,規規矩矩的女子,與剛剛那個鬧騰的王妃,簡直判若兩人,她無欲無求地站著,不曾看自己半眼。

不邀寵,不居功。

李乾徵遣散眾人,只留下心腹,黎健則跪地,朝江吟婳磕了個頭:“剛剛謝謝王妃了。”

江吟婳猶豫著開口: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。”

“下去吧。”

李乾徵撤走所有人,無數暗衛戍守周邊,眼下一只鳥都飛不進來,他悠閑地繞著江吟婳走了一圈。

“你既幫黎健遮掩,就已經知道燒軍機統的人是他了吧。”

江吟婳不答。

李乾徵眼中笑意不在,臉色越發冷酷,逼近江吟婳,兩人不過咫尺之距。

“上一個知道這事的人,已經死了,扔在亂葬崗,或許屍體都被狼豺虎豹啃食完了。怕嗎?”

錯了。江吟婳腦子裏冒出來的想法只有這一個,一切都錯了!

世人都道徵王豐功偉績,偏偏是個斷袖,毫無爭儲的可能,所以不與眾王爺樹敵,但他燒了軍機統,這不是暗中有爭儲之心嗎?

她還是不說話,咚咚咚的心跳加速,仿佛快跳出胸腔了。

絕美的臉蛋上血色全無,清澈如水的眼眸裏有些慌亂,她故作鎮定 ,神色慘淡。

“怕。”

瞧她這如臨大敵的模樣,李乾徵驀的竟覺著有絲好笑,居高臨下地與她對視,如神祗般睥睨眾人般,將她看透徹,再問。

“為何幫他?”

難不成真是好色,見色而幫?

哪知江吟婳深呼吸口氣,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:“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。”

“哦?”

江吟婳擡頭,如小鹿般純粹的眸子,望著李乾徵。

“即使您不喜我,但做了您的王妃也算有些體面。如果您倒下,我的日子只會更難過,所以會維護王府的利益。”

“即使如此,本王便放心了。這件事,你得爛在肚子裏。”

江吟婳安靜地點點頭。

“後日隨本王進宮,參加宮宴。”李乾徵交代完這句,便讓她回去了。

江吟婳如釋重負般舒了好幾口氣,朝門外走去,留給李乾徵一抹纖瘦的背影。

望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,李乾徵眼皮跳了跳,怎麽那般瘦?

“本王不在京城的這半年,你們苛待她了?”

林管家嚇得跪在地上:“王爺明鑒!珍饈美味如流水般都送進了王妃那裏,豈敢克扣呢。”

“嗯。”李乾徵若有所思,“以後多送點肉去。”

林管家連連答應,其實歸根結底吧,這就不是送不送肉的問題,是李乾徵問了江吟婳生活情況的態度,便足以讓下人不再敢背後亂嚼她的舌根子。

那廂,江吟婳回了永興閣。

慎之便左顧右盼地看了看外面,偷偷摸摸地關了門。

“小姐,您平日可不爭不妒的,怎麽今天偏偏在客堂那麽鬧?就算您要殺了黎健,咱們也可以聯合老爺悄悄謀劃啊!”

“好了好了。”江吟婳直接躺在床上,放松了全身,“此事不必再提。我要歇一歇。”

這三天,她見識了好幾次劍拔弩張的場面,以前深養閨中,從不曾見識這些打打殺殺的,說沒被驚嚇到是假的。

有些難以淡定。

她閉上眼,便想起來昨日死的那些黑衣人,也自然想到了那個蒙住她眼睛的男人,仿佛鼻息間還縈繞著那淡淡的書墨清香。

所嫁非人,身陷高墻,她這輩子,難道就只能和李乾徵過一輩子了嗎?

江吟婳想了想,她不是覺得李乾徵不好,可他是個斷袖啊,等待她的,只有餘生漫漫的孤獨煎熬了。

休書!她的腦海裏猛地跳出這兩個字,眼中乍現出一片亮光。

……

第三日。

慎之為端坐鏡前的江吟婳打扮,點絳唇、淡掃蛾眉、綰流雲髻,就這般淡妝輕抹,也難掩她五官的精致迷人,清麗之極。

著了一襲花卉繡紋的淺綠色棉袍,外罩雪白鬥篷,裊裊娜娜地走向府外的馬車,被扶上轎,剛剛掀開門簾,她便僵住了。

“王爺?”

李乾徵手執書卷,頭也不擡地嗯了聲。

頓時,江吟婳便不知道自己該上還是該下了,她猶豫不決的時候,車夫出聲提醒。

“王妃,您快些坐下 ,要不然這馬兒跑起來,會坐不穩的的。”

“等等,我換輛馬車。”

“本王是洪水猛獸?”李乾徵冷著臉,冰涼涼的目光看她。

江吟婳搖搖頭,這才坐進了寬敞的馬車內,她真是沒想到那麽高冷不近女色的李乾徵,居然會和她同坐一輛馬車。

她坐下,便不自主地望向窗外,看著道路旁的景色。

一邊的李乾徵餘光瞥了眼她,只見她今日打扮的很美,穿著清新淡雅,和那群濃妝艷抹的女人簡直是兩個風格的。

倒是合他的審美。

車轍子滾滾,一路到了皇宮南門,便下了車,要步行到禦花園。

李乾徵想著她是第一次進宮,有些規矩可能不知,便提點了下。

“今日各宮妃嬪會到,王公貴族家眷也會到,你,少說多看,機靈點便不會被人挑錯針對。可懂?”

……

身後鴉雀無聲。

李乾徵停下腳步,皺眉看了眼身後。

只見江吟婳帶著慎之,遠遠地跟著自己,便袖手一摔,大步離開了,難道離他近點會吃了她不成!

江吟婳搖搖頭,不懂李乾徵突然加快步伐是何意,只覺得李乾徵是個陰晴不定的人,好男不喜女,離遠點也免得惹他心。

惹他心煩,自己日子只怕不好過了。

累的江吟婳香汗淋漓,小跑了一路,才到禦花園。

幾個灑掃的宮人,遠遠地竊竊私語:“瞧瞧,一看徵王就對徵王妃厭惡之極了,她跟在屁股後面追著呢。”

“王妃又咋樣呢,不受寵也就和徵王冷宮的生母那樣淒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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